第 29 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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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29 章
付鴻音聽完應承下來，過了兩天，帶著工坊工頭和幾個強壯的勞工陪付靈瑤一起出了城。
幾人在城門口擺開架勢，剛拿出提前煮熟的粟飯，浩浩蕩蕩來了一堆人。幸虧在城門門口，來的人還算守規矩，只圍觀不動手搶。
工頭大聲吆喝：“招工。簽賣身契的，來的人蓋了指印，先給頓飽飯，後面每個月再額外給份糧食，但是沒工錢，只要女人小孩。”
付靈瑤本以為招童工和女工，萬一來的太多還需要挑揀，怕自己狠不下心涮人。沒想到在城外的聚集區，女人孩子沒剩幾個，大部分已經被活不下去的家人賣到了城裏各處。
她便卡著自己的上限，每家挑一個人，盡量全都招回去。
“不吃飯，能不能換成兩天的幹糧食給我？”
付靈瑤感覺有人拽住自己衣角，她扭頭一看，是一個瘦到皮包骨頭，看起來十歲不到的小孩，渾身上下就一塊破布包在腰間，幸好天氣漸暖，要不肯定凍壞。
“活還沒幹就講條件，犟種不能要了！”工頭生怕貴人被沖撞了生氣，慌張過來趕人，“給你飯吃那是主家仁慈，滾一邊去。”
“我娘病得起不了身，我得先預支兩天的糧食給左鄰右舍，讓他們多看顧我娘，這樣他們才會覺得下次我還會帶糧食回來，只要我娘還活著，就分給他們。”
“你叫什麽名字？”
“阿大。”
付靈瑤問工頭要了個袋子，從飯桶裏多舀了幾勺，又拿了幾個銅板。
付鴻音把袋子接過來：“工頭，帶兩個人跟他一起去。”
“謝謝，謝謝您大恩大德。”阿大飛快跑前面給工頭帶路。
“阿兄，謝謝你。”
“別謝我，我只是怕他拿了東西，回不來而已。”
帶著招到的人回造紙坊安頓好，兩人回了家。
一進門，廣興跑出來迎接。
“剛才縣令送個帖子，邀請阿兄參加三日後，在他私宅舉辦的宴席，”他轉頭看向付靈瑤，“您也在請帖上。”
付靈瑤一朝被蛇咬，十年怕井繩，這段時間盡量待家裏，避免跟外人接觸，現在一聽到這消息，不由自主強硬反彈：“他邀請我幹什麽？”
“不用擔心，玉城發生的事情，沐覓風想瞞住，傳不過來，你的身份也沒暴露。”付鴻音安撫，“這位縣令姓範，本家在西川城內，他自己是金坡旁支。範家祖上出過一任長府和好幾任縣令，地位頗高。他自上任以後，時不時找各種理由，對我們這些小戶敲些竹杠，□□他人都輪換一個遍了，終於到我。你被邀請估計也因最近造紙坊出的風頭有點大，被他盯上了。”
“那我稱病不去行不行？”
“第一次見面就推脫，難保他以後還會想出什麽新招。不如這次就跟我一起去看看他葫蘆裏頭賣的什麽藥，以後再推脫也有理由。放心，我會罩你的。”
“那好吧，聽你的。”
開宴當日，付靈瑤讓桃枝把自己按照春日耕那日標準打扮，一身寒顫裝備，襯得自己像付鴻音小跟班，怎麽看都跟公主想象不到一起去。
提前到了現場，兩人果然被安排在靠近大門的角落位置，她放心下來，專心等待上菜。
奏樂響起，一群美艷舞女來到場地中央表演歌舞，如百花紛紛開放，侍從魚貫而入，給各桌布菜。
付靈瑤偷偷跟付鴻音咬耳朵：“擺設，餐具，布置和舞女的服飾都如此華麗，怎麽菜色這麽寒磣？還不如當初在你家吃的那場呢。”
“擺設，餐具，布置和舞女服飾都可覆用，自然舍得花錢。至於吃食……人家指望你掏錢填自己口袋呢，還想要吃好的，他不得肉疼死，給你上點粗茶淡飯不錯了。”
話確實沒錯，抱著不能浪費食物的信念，付靈瑤堅持每個菜都嘗了一口，好在廚子手藝還行，野菜小米也能做得有滋有味。
她剛放下筷子，正前方走上來位身著暗紫色緞面暗紋長袍，頭戴金麒麟冠的中年男性，付鴻音小聲介紹：“這位便是範縣令了。”
付靈瑤驚訝地看著範縣令，真是人不可貌相啊，他長得一副君子相，儀態又端正，讓人見了不由地產生親近感，完全跟付鴻音口中的守財奴對不上。
範縣令上臺，先跟眾人作揖，省略寒暄後，進入正題：“今日邀請各位來做客，是範某有個想法，想尋求各位支援。”
“各位也知道，西川連年幹旱，幸虧玉城這幾年物產還算豐盛，兩地商隊不間斷傳送，這才順利渡過。可今年玉城春天雨水不足，城主已通知各處，產出僅能滿足自身所需。消息一出，整個西川的糧價翻了一倍不止。據我所知，好多處礦山及工坊都停止收新人。城外流民聚集區已有餓死人的現象，而這兩天從西川城本家過來的消息，還有新一波流民正往此處游蕩。
範某不忍見生靈塗炭，範家書香世家，又有接濟百姓的傳統，便想開粥鋪，幫流民暫過這劫。但範某個人能力又有限，只好懇求各位也盡微薄之力。”
“你看，好名聲是他的，自己一個子都不出，全等下面人搭腔。”
在場的其他人估計跟付鴻音想法一致，現場陷入了冷場中。
範縣令倒不見尷尬，似乎對這情況早有預計，直接點名坐最前面的孔司馬：“司馬，身為本縣父母官，你可得先給大家做個典範啊。”
孔司馬擦汗，起身回道：“縣令高義，在下做為下官又怎麽能不參與，願意舍本月俸祿中的糧食，也就是二百斤供您取用。”
範縣令為難道：“本縣發的糧食都是未去殼的粗糧，無法食用，還得拉去磨坊去殼，付完工費只剩九十斤糙粟……”
“下官無能，上上月剛捐過縣學，手頭不太寬裕，家中又有雙親幼子待撫養，實在沒有餘糧。”孔司馬轉移目標給下一位，“趙家的，你準備捐多少？”
付鴻音算賬：“按照現在的糧價，二百斤粗糧能賣個兩千錢，夠普通人家過一個月，商隊跑兩趟玉城，耗時大半月，分到每個人頭上的力錢大概也這麽多。要能換範縣令三四個月不騷擾，也算劃算。”
估計其他人也這麽想，有了孔司馬的示範，眾人紛紛開始訴苦，訴完苦捐個二三百斤粗糧。不過在場的有五六家，合起來也有小千斤。
輪到付鴻音，他遵循套路，表達了自己也捐二百斤的意願。
範縣令不知為何，其他人輕輕放過，到他這裏不願意了：“一個成人一日至少消耗四斤糙粟，目前籌集的遠遠不夠。付公子在嚴家負責的正是往玉城的路線，想必購糧成本更低，怎麽可以只捐這麽點。”
“大人也知小人剛剛上任，路線還沒摸熟呢。之前負責玉城路線的七舅家上個月剛捐了城墻加固錢。不如大人再給小人三四個月時間，等摸熟了再參與，一定能捐得比這次多。”
付鴻音暗搓搓諷刺他殺雞取卵。
範縣令沒理會，問付靈瑤：“付姑娘準備捐多少？”
不是，我跟我哥一家的，他捐不就是我捐嘛，怎麽還帶單獨要的。付靈瑤一臉驚訝。
“聽說付姑娘前兩天從城外收了一批明擺著幹不動活，只能白養的老弱病殘，城裏各處都誇你慈悲，怎麽現在就一毛不拔了，前幾日總不會只是沽名釣譽吧？”
架我上道德高臺啊你。
說實話，二百斤糧食對付靈瑤來說不算什麽，城主光糧就送了整整一車，夠她捐五次了。糧食放到明年變舊發黴，她吃不完也得扔，可就是不想給這個人。
她不忿地回答：“確實，在場的就縣令和小女沒捐了，不能落於人後。這樣吧，小女身份不如您，不能占您一頭，那縣令您捐多少，我比您少一斤。為表心意，工費我自己掏，燃料也不勞您費心，布粥那天，直接做熟送過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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付鴻音聽完應承下來，過了兩天，帶著工坊工頭和幾個強壯的勞工陪付靈瑤一起出了城。
幾人在城門口擺開架勢，剛拿出提前煮熟的粟飯，浩浩蕩蕩來了一堆人。幸虧在城門門口，來的人還算守規矩，只圍觀不動手搶。
工頭大聲吆喝：“招工。簽賣身契的，來的人蓋了指印，先給頓飽飯，後面每個月再額外給份糧食，但是沒工錢，只要女人小孩。”
付靈瑤本以為招童工和女工，萬一來的太多還需要挑揀，怕自己狠不下心涮人。沒想到在城外的聚集區，女人孩子沒剩幾個，大部分已經被活不下去的家人賣到了城裏各處。
她便卡著自己的上限，每家挑一個人，盡量全都招回去。
“不吃飯，能不能換成兩天的幹糧食給我？”
付靈瑤感覺有人拽住自己衣角，她扭頭一看，是一個瘦到皮包骨頭，看起來十歲不到的小孩，渾身上下就一塊破布包在腰間，幸好天氣漸暖，要不肯定凍壞。
“活還沒幹就講條件，犟種不能要了！”工頭生怕貴人被沖撞了生氣，慌張過來趕人，“給你飯吃那是主家仁慈，滾一邊去。”
“我娘病得起不了身，我得先預支兩天的糧食給左鄰右舍，讓他們多看顧我娘，這樣他們才會覺得下次我還會帶糧食回來，只要我娘還活著，就分給他們。”
“你叫什麽名字？”
“阿大。”
付靈瑤問工頭要了個袋子，從飯桶裏多舀了幾勺，又拿了幾個銅板。
付鴻音把袋子接過來：“工頭，帶兩個人跟他一起去。”
“謝謝，謝謝您大恩大德。”阿大飛快跑前面給工頭帶路。
“阿兄，謝謝你。”
“別謝我，我只是怕他拿了東西，回不來而已。”
帶著招到的人回造紙坊安頓好，兩人回了家。
一進門，廣興跑出來迎接。
“剛才縣令送個帖子，邀請阿兄參加三日後，在他私宅舉辦的宴席，”他轉頭看向付靈瑤，“您也在請帖上。”
付靈瑤一朝被蛇咬，十年怕井繩，這段時間盡量待家裏，避免跟外人接觸，現在一聽到這消息，不由自主強硬反彈：“他邀請我幹什麽？”
“不用擔心，玉城發生的事情，沐覓風想瞞住，傳不過來，你的身份也沒暴露。”付鴻音安撫，“這位縣令姓範，本家在西川城內，他自己是金坡旁支。範家祖上出過一任長府和好幾任縣令，地位頗高。他自上任以後，時不時找各種理由，對我們這些小戶敲些竹杠，□□他人都輪換一個遍了，終於到我。你被邀請估計也因最近造紙坊出的風頭有點大，被他盯上了。”
“那我稱病不去行不行？”
“第一次見面就推脫，難保他以後還會想出什麽新招。不如這次就跟我一起去看看他葫蘆裏頭賣的什麽藥，以後再推脫也有理由。放心，我會罩你的。”
“那好吧，聽你的。”
開宴當日，付靈瑤讓桃枝把自己按照春日耕那日標準打扮，一身寒顫裝備，襯得自己像付鴻音小跟班，怎麽看都跟公主想象不到一起去。
提前到了現場，兩人果然被安排在靠近大門的角落位置，她放心下來，專心等待上菜。
奏樂響起，一群美艷舞女來到場地中央表演歌舞，如百花紛紛開放，侍從魚貫而入，給各桌布菜。
付靈瑤偷偷跟付鴻音咬耳朵：“擺設，餐具，布置和舞女的服飾都如此華麗，怎麽菜色這麽寒磣？還不如當初在你家吃的那場呢。”
“擺設，餐具，布置和舞女服飾都可覆用，自然舍得花錢。至於吃食……人家指望你掏錢填自己口袋呢，還想要吃好的，他不得肉疼死，給你上點粗茶淡飯不錯了。”
話確實沒錯，抱著不能浪費食物的信念，付靈瑤堅持每個菜都嘗了一口，好在廚子手藝還行，野菜小米也能做得有滋有味。
她剛放下筷子，正前方走上來位身著暗紫色緞面暗紋長袍，頭戴金麒麟冠的中年男性，付鴻音小聲介紹：“這位便是範縣令了。”
付靈瑤驚訝地看著範縣令，真是人不可貌相啊，他長得一副君子相，儀態又端正，讓人見了不由地產生親近感，完全跟付鴻音口中的守財奴對不上。
範縣令上臺，先跟眾人作揖，省略寒暄後，進入正題：“今日邀請各位來做客，是範某有個想法，想尋求各位支援。”
“各位也知道，西川連年幹旱，幸虧玉城這幾年物產還算豐盛，兩地商隊不間斷傳送，這才順利渡過。可今年玉城春天雨水不足，城主已通知各處，產出僅能滿足自身所需。消息一出，整個西川的糧價翻了一倍不止。據我所知，好多處礦山及工坊都停止收新人。城外流民聚集區已有餓死人的現象，而這兩天從西川城本家過來的消息，還有新一波流民正往此處游蕩。
範某不忍見生靈塗炭，範家書香世家，又有接濟百姓的傳統，便想開粥鋪，幫流民暫過這劫。但範某個人能力又有限，只好懇求各位也盡微薄之力。”
“你看，好名聲是他的，自己一個子都不出，全等下面人搭腔。”
在場的其他人估計跟付鴻音想法一致，現場陷入了冷場中。
範縣令倒不見尷尬，似乎對這情況早有預計，直接點名坐最前面的孔司馬：“司馬，身為本縣父母官，你可得先給大家做個典範啊。”
孔司馬擦汗，起身回道：“縣令高義，在下做為下官又怎麽能不參與，願意舍本月俸祿中的糧食，也就是二百斤供您取用。”
範縣令為難道：“本縣發的糧食都是未去殼的粗糧，無法食用，還得拉去磨坊去殼，付完工費只剩九十斤糙粟……”
“下官無能，上上月剛捐過縣學，手頭不太寬裕，家中又有雙親幼子待撫養，實在沒有餘糧。”孔司馬轉移目標給下一位，“趙家的，你準備捐多少？”
付鴻音算賬：“按照現在的糧價，二百斤粗糧能賣個兩千錢，夠普通人家過一個月，商隊跑兩趟玉城，耗時大半月，分到每個人頭上的力錢大概也這麽多。要能換範縣令三四個月不騷擾，也算劃算。”
估計其他人也這麽想，有了孔司馬的示範，眾人紛紛開始訴苦，訴完苦捐個二三百斤粗糧。不過在場的有五六家，合起來也有小千斤。
輪到付鴻音，他遵循套路，表達了自己也捐二百斤的意願。
範縣令不知為何，其他人輕輕放過，到他這裏不願意了：“一個成人一日至少消耗四斤糙粟，目前籌集的遠遠不夠。付公子在嚴家負責的正是往玉城的路線，想必購糧成本更低，怎麽可以只捐這麽點。”
“大人也知小人剛剛上任，路線還沒摸熟呢。之前負責玉城路線的七舅家上個月剛捐了城墻加固錢。不如大人再給小人三四個月時間，等摸熟了再參與，一定能捐得比這次多。”
付鴻音暗搓搓諷刺他殺雞取卵。
範縣令沒理會，問付靈瑤：“付姑娘準備捐多少？”
不是，我跟我哥一家的，他捐不就是我捐嘛，怎麽還帶單獨要的。付靈瑤一臉驚訝。
“聽說付姑娘前兩天從城外收了一批明擺著幹不動活，只能白養的老弱病殘，城裏各處都誇你慈悲，怎麽現在就一毛不拔了，前幾日總不會只是沽名釣譽吧？”
架我上道德高臺啊你。
說實話，二百斤糧食對付靈瑤來說不算什麽，城主光糧就送了整整一車，夠她捐五次了。糧食放到明年變舊發黴，她吃不完也得扔，可就是不想給這個人。
她不忿地回答：“確實，在場的就縣令和小女沒捐了，不能落於人後。這樣吧，小女身份不如您，不能占您一頭，那縣令您捐多少，我比您少一斤。為表心意，工費我自己掏，燃料也不勞您費心，布粥那天，直接做熟送過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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